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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士事故后,恭介和佳奈多在春天迎来了恋爱的故事。临近毕业典礼的时候,同班男生向佳奈多告白,佳奈多找恭介商量……?
这是刊登在2014年发行的联合杂志上的作品。恭×佳、拐弯抹角的少年×难对付的少女是好文明。
在女子宿舍的大厅集合。
那个睡不醒的孩子没有露面的早晨,我去房间叫她。穿着睡衣出现的她,冷不防地一看到我的脸,好像还胆怯了一瞬间,但是马上就想起了约定。
“早上好。要一起去教室吧,佳奈多。”
是的,叶留佳说出了这样的话。
夏天过去了,秋天也结束了,而冬天的帷幕也终于拉开了。虽然速度快得可以跟乌龟一较高下,但我们的姐妹关系确实正在一点点修复。
应该说祸福如纠偏之绳吧,成为契机的还是修学旅行的巴士事故。那次事故之后,我冲进了身受重伤的叶留佳的病房,当场痛哭失声。扔掉一直戴着的厚厚的面具,抱紧了那个孩子。对不起,对不起,像瀑布一样把记着的话吐出来。就像我得到了回报一样,她还活着。
抱在胸前的叶留佳身体很温暖。带着乙醇的味道,她温柔地回抱我。我一直对她很严厉,现在突然改变态度,她本来可以怀疑我的。
和“本家”还没有断绝关系。不过,叶留佳发生事故后,似乎在与我们没有直接关系的地方发生了骚动,似乎不能再把时间和金钱都花在继承人的问题上。由于骚动的余波,我和‘那边’的联姻破裂了,一时难以相信,我得到了长大成人的时间。
可以在高中待到毕业。
如果愿意的话,也可以上大学。
现在也能和叶留佳在一起了。
爸爸妈妈也在协助我。虽然不至于坚如磐石,但清晰的未来图景多少还是有在建设的。不久前还难以置信自由的扩张,解除了枷锁的双脚却因迷茫而停滞不前。但现在已经不觉得这条路很苦了。我知道该怎么走。
——最近经常考虑教我这些的人。
和叶留佳一起吃早饭已经半年了。时间残酷地流逝着,立春的气息也接近到了刺耳的程度。今年冬天是暖冬。尽管如此,当人们从柔和的空气中得知春天的到来时,心中还是会轻轻地兴奋起来,就像穿过漫长的隧道,被等待在前方的阳光所灼烧。
说起心情好,叶留佳也不例外。
这睡眼惺忪的孩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,完全变成了平时乐观的头脑。哼着小曲跳了起来。我不会责备她。今天叶留佳的世界依然正常地幸福地运转着。
到了食堂,叶留佳“啊!”的高兴地叫了起来,好像发现了谁。连菜单都忘了选,就跑到窗边的座位。
“美鱼亲!你在干什么——诺丁汉宫!!”
红色的发箍,安静伫立着,是Little Busters的经纪人西园美鱼。
“三枝同学,是不是把肯辛顿宫弄错了?”
“什么嘛,法国?”
“不,是英格兰。”
晚到的时候,两个人已经很起劲了。
叶留佳和西园意外的关系很好。即使没有little busters的集合,也经常能看到他们在一起。
“三枝同学、佳奈多酱!早上好~”
我以为只有西园同学一个人,没想到库特莉亚芙卡突然从背后出现。早上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她应该还在睡觉,好像在等叶留佳的时候被她抢先了。虽然远远看不见人影,但好像是和西园两个人在吃饭。
我把行李交给坐在西园同学对面的叶留佳,告诉她“我去拿吃的东西”,然后离开了桌子。薄饼就可以了吧。汤也盛得满满的。既然我想吃,叶留佳肯定也想吃。
把两个人的早餐送到桌子上。一组餐具交给叶留佳,示意大家入座。
在四人围坐的早餐桌上,握着叉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。
“真是少见的成员啊……”
我并不想说不知道该怎么对话。虽说和库特莉亚芙卡是室友,和西园同学私交甚笃,但这四人聚在一起可能还是第一次。而且,作为平时关注校内骚动的风纪委员,如果被Little Busters的人包围的话,总有种无法消除的疏离感。
叶留佳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微妙之处,发出不太协调的声音。
“鳉鳉!实际上为了这种时候叶留亲常备着哦!联谊铅笔~!”
…真是的,这孩子。
联谊铅笔这个名字我没听过,简而言之就是骰子对话的六角铅笔版。叶留佳从胸前取出铅笔,铅笔的每一面都写有题目,我们就按照掷出的骰子所写的主题进行对话。其中一面用签字笔写着“最近爆笑的事情(但仅限于从鼻子里冒出拉面的程度)”等煽动不安的文字。
被妹妹笑着推着说“喂,姐姐”,无法拒绝。我把递过来的铅笔转了一圈。你从早上开始干什么。西园同学宣读了写在铅笔面上的题目。
“……是谈恋爱吗?”
眼前一黑。对于自己埋下地雷的妹妹,以及完全踩中的自己,不得不脱力吧。根据成员的不同,也有关于恋爱的话题。虽然我不知道西园同学有没有喜欢的人,但至少叶留佳和库特莉亚芙卡应该喜欢他。单相思,同一个对象——直枝理树。
叶留佳不顾我的担心,爽朗地说。
“哦,一下就决定了!那么马上从库特公开始!”
“哇呼?!嗯,关于恋爱的话题,喜欢的人,想和喜欢的人做的事,是吗?!这个,从早上开始就在这种地方,讨论这样的事情是不行的!”
“库特公的脑内稍微有点超展开的感觉。下一个对象是美鱼亲!”
“说到恋爱的话,昨天读的书……不,果然谈这个话题还为时过早呢。”
西园同学的微笑很可疑。她像是收回失言似的,咳了一声,然后继续说下去。
“话说回来,下周好像会放晴。”
“诶,竟然强行从恋爱话题转到天气速报……真是太过分了……”
“请认真听到最后。下周就是毕业典礼当天了。晴空万里,樱花花瓣飞舞的景色。你不觉得是适合告白的日子吗?”
西园同学的说话方式真让人佩服。我一边用勺子舀倒在杯子里的玉米汤,一边倾听她们的对话。
“这么说来已经是毕业季了。听说这个时期爱的告白会变多,是真的吗?”
“这是怎么回事呢?我听说这是电视剧和漫画里的惯例。”
叶留佳突然站了起来,似乎要在中途结束库特莉亚芙卡的疑问。
“我想到了!下一个Little Busters的任务!‘今年的告白王是谁?!心跳加速最佳情侣锦标赛’!为了庆祝这个时期在一起的情侣而四处奔走。向理树君提议吧。”
“这是好像会被狗踢的事呢。”
“威尔卡和斯特勒鲁卡都没做过那种事。”
闲聊的人似乎不止我们,库特莉亚芙卡的悲鸣被周围的杂音吞没了。早上食堂的人也快到高峰了。外场一片嘈杂。女学生的组合,男学生的二人组,一年级,二年级,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轮唱。对于睡眠不足的我来说,简直就像是在听不懂的语言。我也不打算仔细听。
“佳奈多同学?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着……”
注意到的时候,库特莉亚芙卡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。
现在回想起来,“本来行动名称和内容没有背离吗?”我忘了这样吐槽,只是静静地啜饮着汤,也许这不像我。看到旁边的叶留佳也疑惑地歪着头,我慌忙微笑着掩饰。
“啊?是吗?我只是觉得薄煎饼干巴巴的……没什么,库特莉亚芙卡。”
只是,我觉得的确如此。
——告白吗。
◇
“我喜欢委员长。”
把我规规矩矩地称为委员长的他,是这两年来,作为风纪委员的成员一起生活的人。
被男孩子说喜欢并不是第一次。只是,来高中后的我因为被规则所困扰的风纪委员的帽子(不如说是自己主动戴上的才比较正确),每天都过着和这种机会无缘的生活。所以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。
一般来说,恋爱什么的,太荒唐了,我没有时间做那种事——我一直这么想。
不干涉,不让干涉。对于总是不让人靠近、与他人保持距离的我,他却真诚地说了喜欢。如果是在不久之前,我一定会无条件地鄙视他,认为他明明不知道真实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,却敢说轻率的话。但是,在像湖底一样寒冷的冬日里,听到他的话时,我感受到的不是轻蔑的感情,而是对自己脚下动摇的沮丧。
你不知道真正的我吗?那是当然。那是我为了不让任何人触及而一直隐藏起来的。
即使没有特别亲近的打算,每次委员会上遇到对方的告白,心情多少也有些狼狈。他看到我无言答对,也不急着回信。
结果,对他的回答还是保留着。
告白的季节。在叶留佳和库特莉亚芙卡等人谈论恋爱的话题时,我知道了他告白的理由。
年度的节点。本届结束后,他将辞去风纪委员长一职。明年还将重新组建委员会。到了三年级他就不去委员会了。
我被阿酱前辈推荐为女生宿舍长,没有拒绝的理由,所以打算接受,但我还没决定是否要继续兼任风纪委员。
午休时间在图书室度过。一是想把借的书还回去,二是为了准备接下来要看的书。
我喜欢看书。
二木家只给了大人们筛选过的“无害”的书。大概是不想让继承家业的女儿学到多余的知识吧,对他们来说“有害”的东西都被事先排除了。
上高中后,我第一次体会到可以自由阅读自己想读的东西的喜悦。初中的时候读的书,因为没有他们的许可,害怕被骂,一本也没带回我的房间,但是现在无论哪本书都能在宿舍的自己房间里读到深夜。到五本为止,虽然有一周的限制,但是很可爱。多亏了这两年多的时间,我养成了滥读的习惯。
走进图书室的门,眼前是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书架。稍微走几步就能闻到用过的书的味道。静谧。也许是刚开始午休的缘故,看不到人影。我瞥了一眼入口附近的新书区,然后从包里取出还书,稍后再拿到柜台去。
我正犹豫着该找些什么呢,视线没有在各色书脊之间移动,而是锁定在图书室深处的窗边。
窗帘轻轻地飘着。
虽然是很平凡的窗边风景,但从下摆下面却能看到不自然的黑色布料。
有人把墙边桌子那么高的书架当作床,仰面躺着。如此粗暴的行为,作为风纪委员绝不能视而不见。伴随着脚步声慢慢靠近,卷起奶油色的皱褶。要有气势,要有霸气。
我觉得在看到脸之前就知道是谁了。
“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,枣学长。”
“哟,二木。你看起来很精神啊。”
猜的一点也不错。他保持原来的姿势向我举起一只手。
枣恭介——little busters的前队长。作为风纪委员,取缔校园骚乱的一环,我一直和他们面对面,单方面的盯着他们。只是结果似乎适得其反,他们的活动有时会把整个学校都卷进来,这是最头疼的事情。
特别是,我和原本就兼任little busters涉外角色的八面六臂大显身手的枣学长,可以说多少有些渊源。为了前几天和下年度都能继续使用棒球部的部室,组织了运动部会。虽说是为了玩得开心的叶留佳,但到底是敌是友,我自己也无法判断。
实际上,我和他曾在休息日一起出去过,也曾请他和叶留佳一起品尝过烤的苹果派,但也只是这样的关系。没什么特别的。
“图书室不是解决睡眠不足的地方。如果睡眠不足,在宿舍睡觉不就行了吗?三年级学生不是已经要参加考试了吗?”
“好不容易来了,我想好好享受一下所剩无几的学生生活。要是工作了,这里的图书室就派不上用场了。”
他胸口放着一本书,正在读。封面朝上的话,会养成折叠的习惯,这不是值得表扬的事情。不难想象,他打开书,把脸蒙住,用来遮阳。
确认标题后发现是“图解解说社会人的礼仪~只要记住这个,上司肯定会接受的一句噱头~”……我一边看着,一边打起了盹儿。明明是全是图的书。说到底原本那个内容能作为参考吗。
“工作已经定下来了吗?”
“我还没跟二木说吗?”
他若无其事地回答说“我不感兴趣”。骗人的。其实我已经知道了。因为叶留佳她们都在谈论这个话题。
“我决定去东京了。我计划在毕业典礼那天出发,搬家的安排也差不多结束了……从这里到那边可真远啊。”
东京。听起来像童话故事里出现的地名。虽然在电视新闻中已经很熟悉了,但我从来没有亲身去过那个地方。那是日本的首都和中心。高楼林立的街角肖像,对于乡下的女学生来说,似乎是现实感淡薄的异世界的象征。
在脑海中描绘的日本地图上确实是从这里开始接地的,但只是模糊地遥不可及,感觉不到它的存在,感觉不到。他说要去那里。
“真的要毕业了呢。”
“怎么,寂寞了?”
“不会吧,又不是直枝。你不在,我心里很痛快。””
骗人的。又是谎言。
我知道性格稍微坦率一些会更可爱。但是,长年养成的习惯还是没有消失。因为我一直在说谎。
“那太遗憾了。我还期待着能看到二木嚎啕大哭的样子呢。”
他带着一副并不遗憾的表情,从躺下的姿势抬起半身坐在窗边。然后,他没有面对我,而是在窗外寻求着什么,只要顺着视线的意图,在这个角度就能看到中庭竖立着的钟楼文字盘。
虽然下午没有课,但他看起来好像很在意手表。午休时间还剩不到二十分钟。时间是有限的。正是那样。
“只是……我觉得难以置信。三年时间,一眨眼就过去了。真的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。回过神来,也许已经变成了回想‘当时是这样的’的日子。”
连我自己都感到十分感伤。我忍不住苦笑,只是和枣学长并肩看着窗框前的中庭。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干枯的草坪。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学生们。对他来说最后一次看到的景观,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熟悉的庭园。
总有一天我也会珍惜从这里看到的风景。
也许是图书室这一空间的魔力吧,一向忙得不可开交的他,不知为何现在很闲。包围着我们的是坚固的书架城墙,两个人仿佛隐居在森林的最深处,微微呼吸着。
“二木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在这所学校度过吗?而且,你还要去上大学吧?”
“话是这么说……可是……”
但是。接踵而来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。
“如果你觉得还有没做完的事,那就加入little busters吧。二年级结束的时候风纪委员也会任期届满吧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,我是考生。”
“我是很认真地说的。”
突然窥视他的态度,发现他的眼神格外认真。他已经不看院子,蜷缩着眼睛看着我。就像被沙漠里的蛇盯上了一样,我动弹不得。
我问他“为什么”。
“如果有理由就好了,我这么想。就这样而已……打扰了。”
他很认真地回答了我,这让我很吃惊,但我摸不清他的意思。还没等我在脑海中再次重复咀嚼,枣学长已经转身背对我了。——我走了。
然后,我,从含糊的言词中得到了答案。虽然想说,但没能说出口。我输给了自己的害羞。
能和你一起度过的时间已经不到一周了。
他并不是那种轻佻、不守规则、只是想到什么就行动的人,目光的彼岸是一片平静的明日之景。我终于开始明白了。很快就够不到你了。
这一定是最后的机会了。叫住了走向出口的他。
“那个,枣学长,你能听我说吗?”
虽说没有多少人,但在图书室直接说话还是违反纪律的,所以决定换个地方。穿过走廊走到了四楼三年级的教室。课程结束后,从2月初开始自由上学的考生们完全不会聚集在这里。有人去考试会场,也有人去车站前的补习学校。每个人一定都在各自的地方战斗着吧。
变成空教室的这里很寂寞。就在一个月前,这里还挤满了高中最后一年特有的威严。变成空箱子的书桌上的教科书盒,积满灰尘的窗框,忘记工作的日光灯,都仿佛被丢弃了一般。
在学校的空当里,只有我和枣学长两个人。
“那么,商谈的事是?”
“人生咨询……之类的。”
“那正好。应该没有比我人生经验丰富的人了吧。你就像坐上诺亚方舟大小的运输船一样来吧!”
我早就预感到自己已经坐上了沉船。虽然不是晕船,但头晕乎乎的。
虽然这样也很紧张。嘴唇变轻了,一口一口地吐了出来。
“他说喜欢我。”
“那又是谁来的?”
“为了对方,我不会透露他的个人信息,只是见面的话会说话那种程度的关系。”
他皱起眉头,似乎陷入了沉思。我等着他的反应。。数着这个教室里除了我们之外唯一不保持沉默的时钟的声音。
“那么,二木到底想怎么做呢?你怎么看待对方才是最重要的吧?”
“我觉得他是个很亲切的好人。只是……”
两只手按着自己的手臂,仿佛要缩起身体抵御寒冷。
我感到沮丧和疑惑。要说有问题的一方,是我才对。即使隔着西装外套下套上的毛衣和衬衫的厚厚的冬装布,我也能感受到它的触感。是自己的原因。曾经放弃一切的理由之一——残留在身体上的伤痕。
心情浮躁。无论多么渴望解放,只要一想起皮肤上缠绕着无法逃避的咒语,就很容易恢复阴郁的心情。如果选择离开二木家生活的未来,我就必须背负着这伤痛。在那个从地基到支柱都被歪曲了的家里,这种程度的歪斜倒也不算什么,但既然要在社会上生存,就不能否定它成为不利条件的可能性。特别是在人际关系方面。
就连被库特莉亚芙卡看见的时候也混乱得失去了自我,,最后还对她大发雷霆。虽说是精神上被逼到绝境时的记忆,但就连对亲密的朋友都会这样,更何况是恋人,问题会更严重。
“我的……手腕上的事,枣学长已经知道了吧。”
虽然不敢说出口,但既然提出了商量,就无法回避。想起去年秋天的时候。因为痛苦的失败,声音缩了下来。
“是啊,当时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“不,不需要道歉……毕竟是一场事故。当时真是太谢谢你了。”
再次道谢。
包括他一直等到我坦白为止。
“也就是说,就是这个理由。我没有资格接受别人的好意……不管我这边怎么样。”
谁也不知道我,那是我为了保护自己而打磨的孤独的铠甲。就像歌剧魅影一样,面纱下隐藏着丑陋的怪物。我希望你也不要知道。
那是在中学的时候吧,我记得,那个曾经见过我胳膊下面的男孩向我投去轻蔑的目光后就走了。说喜欢我的他也一定是一样的。我已经习惯了被人怀有敌意。但是,不可能不因为厌恶的表情而受伤。以前我的心被一扇用铁钉钉住的门硬堵住的时候还好,但最近我变得软弱了。
“这是借口。”
他的话就像一把利刃,猛地刺了过来。这是毫无顾忌的意见,我很生气。因为是白天,所以教室里没有开灯,他带着影子的侧脸又暗又冷。
“枣学长对我很严格呢。”
明明对直枝来说甜得黏糊糊的。我不由自主地说了些偏见的话。他笑着说:“没那回事,像狮子一样。”难道是想说像狮子的子落(传说狮子把自己的孩子扔到谷底,能爬上来的幼狮长大以后就能成才,想要表达的就是只有经历了艰辛的磨难方可成才)吗。
“我也不想说。你已经知道三枝的事了吗?”
“叶留佳的……?”
“就是那场巴士事故。虽然我也没有亲眼看到,但总觉得。如果是二木的话应该能想到吧。”
半年前的巴士事故。叶留佳的事。我焦急地思考着他难以察觉的意思。……我想到了一件事。
“难道……”
是说受伤吗?那孩子的闹钟已经成为她早上的习惯。知道只有叶留佳在房间里便打开门时,偶然看到在换衣服的她柔软的肌肤上掠过的活生生的东西。她开玩笑说被人看到了。“听说伤痕可能会留下一辈子。”
“不只是三枝吧,这么说你能明白吗?”
我吃惊地看着他的脸。
不仅仅是叶留佳。同乘巴士的直枝他们的同班同学,little busters的他们——枣恭介。站在我面前的,那次事故后最后出院的人。
我知道自己的脸发热了。
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她们的坚强。叶留佳,还有库特莉亚芙卡。尽管抱着无法挽回的东西,大家还是在恋爱。
又来了。不断重复的恶习加速了自我厌恶。你在说什么没有资格。不光是自己的事情。只是给自己的胆小找了个理由来正当化而已。我第一次意识到,这句话无异于否定她们的想法。
“二木这半年来感觉改变了很多。我也知道你和三枝的关系很稳定。想看看至今为止没见过的东西,这不是个好机会吗?”
大概是传达了对失言感到羞耻的心情吧,这句话与刚才将我的烦恼作为借口和拒绝的态度完全不同,是一种温柔的教诲。但是,现在这种温柔很可怕。有种讨厌的预感,甚至希望不要继续说下去。
“喜欢、交往什么的。所谓的恋爱就是青春吧。这才是在转瞬即逝的三年里无可比拟的合适的东西。”
态度平静,声音对比鲜明。他屏住了我的呼吸。风平浪静的胸膛里,身体的芯急剧冷却。
“你是说让我交往吗?”
“如果是二木的话,应该可以自己决定吧。”
预备铃响了。离上课还有五分钟。离上课还有五分钟。他走出教室,朝着某个方向走去,这次我没有追上去。因为我动不了。
不一会儿,上课铃也响了,我茫然了。
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?简直像个傻瓜。真的,笨蛋。
期待——是的,我一直期待着。
直到昨天还没打算告诉任何人,但一看到他的脸就突然想和他商量,现在明白了原因。我想要的不是长者应有的无懈可击的建议,而是他自己说的更蛮横、更纯粹的话。我知道他不可能对我说这种话,但心里还是希望他能着急。
我是最差劲的,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最差劲的。
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想知道你的心。
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下雨的,每当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,天气都会成为敌人。
那是个晴空万里的星期三,我大意了,忘记了秋天的天色。因为宿舍会的工作,外出采购用品的时候遇上了雷阵雨,只是不知所措。忘记带伞了。为了避雨,我小跑着,沿着临街商店街的小路,从电器店的屋檐下眺望着被密集的暴雨轰隆隆地拍打着的柏油马路。
运气不好。更糟糕的是,换衣服前的季节,身上穿的是夏季背心和薄衬衫。湿漉漉的,足以穿透手臂。就这样站着都很痛苦。
甚至想过干脆就这样跑回学校去。我想通过停留在行人聚集的商店街来避开人们的视线。
就在这个时候,在人行横道的对岸,我和正在等红绿灯的穿着西装的枣学长视线相交。
——被看到了。
立刻蹲了下来。甚至忘了会产生反效果。无论如何都想隐瞒。我拼命祈祷,希望他装作没看见。
就像辜负了期待一样,传来了飞沫踢在水洼上的声音——越来越近。
没有抬头。我想,要是看到他的脸,我一定会发出尖叫声,毫无缘由地破口大骂,然后哭出来。
“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谁,光盯着地面也不会有害羞的太阳出来。”
你在做什么做作的事。
脸的话,刚才不是看到了吗?
如果可以的话,我想叫他的名字。
但只会摇头而不得要领的身体,无法正常接收命令信号。
他好像正好是找工作回来,把西装外套披在我肩上就走了。没有多余温柔的余香混杂在冷雨的气味中,变成了不熟悉的东西。
虽说有距离,但我确信,他注意到了我露出的手臂。他的观察力很敏锐,很有可能马上就察觉到了。然而不知为何,我却觉得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伤。
你不知道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紧紧握住西装的下摆的。
◇
正午,毕业典礼结束后的午后。
从最高的地方落下的阳光既耀眼又温柔。天空的画布是万里无云的澄澈湛蓝。正如西园同学所说,这是适合出门的天气。
开着窗户吹风也不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才是三月出头,就连早开的樱花花瓣也在空中飞舞,真是绝好的演出。
我一个人在宿舍会的办公室里等着。
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,慢慢地站了起来。打开门,迎接了那个人。
“恭喜毕业,阿酱前辈。”
“嗯,没什么,谢谢。”
她连日出席宿舍会,同时还有女舍监的交接工作。毕业典礼前夕,她拜托我:“我想去看一下宿舍会的办公室,打开吧。”
毕业典礼结束后是全班最后一次班会,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去参加各社团的送别会,而我连休息了很久的剑道社都懒得去打招呼,这对我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。而且,虽然只交往了两年多,但她对我照顾得特别周到。
当她收到作为礼物准备的花束时,她开心地笑了。宿舍会全体的送别会预定在别的日子举行,能有个人告别的机会真是幸运。
阿酱前辈抚摸着熟悉的办公桌表面。仪式结束到这里的这段时间,她是否也像其他毕业生一样哭过呢?怀着珍惜三年时光的复杂心情望着她,她突然转过头来,弯着身子,眼神显得很讨厌。
“那么,你去跟枣君说了吗?”
“……为什么枣学长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呢?”
“因为他,不是真的要毕业了吗?”
到毕业典礼为止的一个星期,是非常糟糕的。从在图书室里发现枣学长的那一天开始,就更加意识到了,在校内一见到他就躲在原地,为了不与他打照面,甚至连白天巡视的路线也曲折地编排了起来,非常苦恼。一旦意识到这一点,就觉得自己很没出息。
“那又怎么样呢?”
“诶?你还说那种话吗?”
与企图逃跑的心相反,否定总是很强硬的。阿酱前辈吃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。她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,盯着我的脸。
“加奈酱不是喜欢枣君吗?”
她爽快地把我扣下的答案还给我。
“枣学长和阿酱前辈不是关系更好吗?”
“我觉得几乎没有人会讨厌他。要说起来,被枣君抢走佳奈酱的事情比较复杂。明明是我先盯上他的。”
咂着嘴很开心的样子。她一边摆弄着桌上未处理的文件,一边开导似的说。
“你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,我觉得挺好的,我喜欢你,这样不就行了吗?啊,不对吗?对方可是那个枣君啊。因为不能理解而生气,在对立的过程中就恋爱了,呼呼呼。”
“不是的。只是,在想了很多之后……”
“承认了?”
“呜呜……”
事到如今,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。尽管如此,脑子里却一直在回放一周前叶留佳他们的对话内容。
春天,三月,告白的季节。毕业典礼。
“说出来不就好了吗?我觉得‘交往’只不过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理由而已。没事的时候打电话,休息日一起出去,肯定都是想要理由才那么做的。”
“没关系,反正枣学长也讨厌我。”
“那是没有的吧。枣君的温柔本来就只限于自己人。他会对佳奈酱多管闲事,我还挺意外的。”
“……也没那么温柔。倒不如说是很严厉。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总是摆出前辈的样子。”
“不是因为我们还是学生,早生一两年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摆出年长的脸。”
……是因为这个吧。我周围都是这样的人。
“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来的,这是最后一次面对前辈吧。好了好了,作为临别的礼物告诉你吧。佳奈酱,你一直很在意我邀请你参加宿舍会的理由吧?””
“没什么特别在意的……阿酱前辈无论如何都想说的话我就听你说。”
她在狭窄的办公室里走了出去。听说人在运动的时候思考会更深入,说不定她也正在不自觉地寻找合适的台词。
“一开始我觉得你跟我很像。”
“阿酱前辈和我吗?”
“啊哈哈,你在说什么呢?这样的表情呢。我现在是这样,但是以前就一直被依赖,或者说是接受了各种各样的角色折扣的角色。虽然没有带头参加竞选,但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是在这样的职位上的。不管以多么无聊的理由被选上,如果被说“如果是你的话我就放心了”的话,不就已经不能拒绝了吗?”
“这个……我有点明白。”
“但是,以前……具体来说应该是中学的时候吧——有点讨厌。为什么只吃我一个人呢?我有点焦躁。虽然有很多朋友,但是身边也没有能理解我这种心情的孩子。所以,从小学的分团长开始,还有班级委员、执行委员、董事、委员长。也不能说讨厌,一直拖拉着。中学三年级的春天,学生会会长被“我要参加竞选”的气氛包围着。已经走投无路了。就是那个时候,那时候确实谈过恋爱。”
“刚才,话题没有发生飞跃吗?”
“有什么关系?已经没时间了。”
“没时间?”
“我恋爱了。因为我也很年轻,所以对比自己成熟的对象没有理由地憧憬,是个比我年长的人。我喜欢上了那个人,学会了放松肩膀的方法。然后,也有很多享受的事。”
阿酱前辈停下脚步,然后眨了眨眼。转身走到坐在入口一侧座位上的我背后。从耳朵后面绕着我的胳膊。这是被两只胳膊束缚的姿势。她的身体猛地倾斜过来。
“她没有拒绝我的邀请,除了风纪委员之外,还加入了剑道部。如果太过按照别人的要求接受工作,会让佳奈酱走投无路,我会很讨厌的,这就是理由。不过,好像不用担心。”
被紧紧地,就这样抱住。就算没有其他人,说实话也会觉得不好意思。女生之间亲密交往,在教室里明明是女生们谁都会开玩笑的,但是我几乎没有经验。
“入学时的你,给人一种看不见周围的感觉,所以我觉得你很年轻,很可爱。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,枣君也出来了。虽然有风纪委员的工作,看着你在意little busters的样子,这个孩子,也会好好地露出这样的表情。说实话,你不是有点活灵活现的吗?”
被问到的话除了点头以外没有其他选择。也许是对坦率的反应很高兴吧,她毫不客气地用手摸了摸我的锁骨。虽然平时不会像这样无拘无束地紧贴在一起。正纳闷的时候,挂在墙上的日历上的日期映入眼帘。
毕业典礼。从明天开始,我们就再也不会在学校里碰面了。
我想,没有特别的仪式,也没有戏剧性的离别,人和人就这么分开了吧。那一定不仅仅是我和他,今天的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经历着。
手臂的束缚被解除了。等后背的温度退去,阿酱前辈就挡在我的面前。
“我想说的是,恋爱是让女孩子改变的猛药。生命短暂就去恋爱吧,少女!”
她拉着我的胳膊。像被引导一样,我从椅子上站起来。
“枣君听说今天要出发。在毕业典礼上,little busters的大家在校门目送他直接去车站,这是戏剧性的还是漫画性的呢?真的很像他的风格。电车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。顺便说一下,直枝君的情报一直到这里。”
听了一半左右。早上,叶留佳邀请我去little busters送行的信息中,应该更新的就是电车的发车时间。
——只剩不到三十分钟了!
“阿酱前辈,对不起,我。”
“算了,算了。”
打开门的手是她的,被她催促的话就停不下来。空手轻轻地打了一下后背。空着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。两只脚像被弹起来一样冲出了房间。
“行动起来吧(あそばせ:日本古代女官用的词语,后来渐渐变成女性用语。)!佳奈酱!”
“你是哪个时代的人?”
◇
说对不起的时候,他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受伤。
老实说,和风纪委员的他建立委员会成员以上的关系,例如交往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没有。他似乎也做好了精神准备,犹豫着该不该听他的回答。我觉得他是个有勇气的人,能够挺起胸膛说自己只是想告诉别人而已。即使是逞强,也比我强多了。
“可以问一下理由吗?”对于这样保守的提问,我没有自信,但还是像描摹自己开始形成的感情的边缘一样回答。
“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◇
与其被人知道,被人轻蔑,还不如不要和别人扯上关系。如果想要了解对方,就必须等价交换地公开自己的情况,那么我和任何人都无法融洽相处。我为这样度过的时间画上了休止符。我想改变。
视野很清晰。一旦决定了要走的路,就能毫不犹豫地走下去。校门附近的人山人海早已稀疏不堪。出了校外,沿着学校栅栏边的路旁直行段时间。与单栋住宅鳞次栉比的住宅区之间的路,是到车站前到商店街为止的学生们的上学必经之路。如果他也走同样的路线,就能在长长的坡道上追上他。
你说过有理由就好了。我想知道,希望你告诉我那个意思。也许只是单纯的自恋,但我确信他会给我答案。我也一样。即使过了时限的春天也可以和你在一起,想要理由。
午休的教室里,我想让你听听,我在和你一起度过的学校里没有问过的话。我已经不害怕了。也不找借口。所以,无论如何,你也不要把真心隐藏在扑克脸里。
下坡。像是回应我的愿望,在第一个转角前发现了他的背影。把毕业证书的包裹靠在肩上,脖子上的头发摇动着。
咚,心脏的急促跳动表明了它的存在。
头很沉,氧气不足而头晕。可能完全陷入了低烧。没关系。围绕着燥热的身体的血液循环和上升的热度,就这样跑过去了。
叫了名字。他回头来,惊讶的表情。
枣学长,枣学长,我想问问你。
飞奔上人行道的台阶,深呼吸一次。清澈的蓝天、樱花飞雪,春天开始发芽的空气。绝好的日子。应该说的只有一个。
我告诉他——我喜欢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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