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知道这个故事不是真的,我还是不可救药地相信它
好莱坞有另一个名字:“梦幻工厂”。百年来,全美国、全世界,有多少少年的梦想与好莱坞有关。当年我们批判资本主义时,形容好莱坞电影为“精神麻醉剂”。麻醉,其实和梦想是同一个意思。电影从出生开始,就是用来做梦的。我们在影院里呆两个小时,喜怒哀乐,短暂地忘记了人生的艰难,那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!所以,当4K修复版的意大利电影《海上钢琴师》在国内院线上映时,我迫不及待地跑去圆20年前的梦。
那是上个世纪末,托互联网的福,我看到了意大利导演朱塞佩·托纳托雷的《海上钢琴师》,立即被它所震撼和感动。那千回百转、波澜起伏的命运,那天生奇才、潇洒不羁的气质,那柔情婉转、激越奔放的乐曲,还有那孤独决绝、舍弃生命的结局,从窄小的电脑屏幕和粗粝的小音箱里传出来,依然令我和无数的文艺青年一掬同情之泪。但毕竟那与黑漆漆的电影院不可同日而语,少了那种身临其境的梦幻感觉。于是,数字修复的4K高清版《海上钢琴师》的上映,就成了文青们的节日,帮我们圆了一个梦。刚刚我查看了一下,因为文青的踊跃,《海上钢琴师》的票房已经到了9000万元,远高于同日上映的新版《霹雳娇娃》。估计过了今晚,就可以突破亿元大关。
《海上钢琴师》之所以被文青们奉为经典,主要原因就在于,它是一个梦幻一般的神奇故事。豪华游轮上生下的无爹无妈无国籍的孩子,一辈子没有踏上过陆地一步,这本身就是像中国的《拍案惊奇》一样的传奇。加上这孩子天生就是一个钢琴师,无师自通地弹得一手好钢琴,连爵士乐创始人都甘拜下风,这就更加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。最后,这个孩子长大后又忧郁孤独,多愁善感,拒绝尘世,与游轮一起消逝在海上。这样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,与现实社会中每天重复上班下班、吃饭睡觉的单调生活形成鲜明的对照,给了我们这些不满足于现状的文青一个温暖的慰藉:梦想总是存在的,总是美好的,尽管它是一个悲剧。
可是,当你摆脱了文青的浪漫,冷静下来看电影时,你又会发现,其实《海上钢琴师》有着很多情节的硬伤。且不说生在游轮上无爹无妈无国籍的孩子是否可能,单说在锅炉房里长大的他,居然无师自通成为钢琴大师,就颇为离奇。天生具有艺术天赋有可能,但未经点拨就能战胜爵士乐大师却绝无可能。把弗吉尼亚号游轮美化成天堂一般的乐园也是无稽之谈。船长和锅炉工的差距,头等舱和三等舱的距离,显然是不可逾越的。在锅炉房长大的他却具有贵族一般的优雅迷人气质,也是不可理喻的。最后,躲在废弃旧船里的他,不仅衣食无忧,而且还衣冠楚楚,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。不过,所有这些情节硬伤却不妨碍文青的观影体验。因为,这就是一个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传奇,而传奇是不能以常理来揣测的。
这就是梦幻与现实之间永远抹不平的距离。见过很多文青,沉溺在文学和电影中不能自拔。演过黛玉,就把自己当做黛玉。看过悲剧,就自怜自艾,整日以泪洗面。读了《堂吉诃德》,就到处行侠仗义,碰得头破血流。他们根本就分不清梦想与现实之间的界限,一点也不知道,冷酷的现实从来不讲温情。于是,碰了壁的他们又现实起来,随波逐流,追名逐利,冷酷无情,最终堕落成为庸庸碌碌的小市民。看着他们,我只有一声叹息!
《海上钢琴师》的最后一个镜头,是小号手麦克斯离开乐器店,向远处走去。这时,我的脑海里想起了片头他的旁白:“只要你有个好故事,还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,你就永远不会完蛋。问题是,我的故事别人半个字都不信。”一切都消失了,连同麦克斯。谁也证明不了那个无爹无妈无国籍的音乐神童的存在。我们只能说,也许有过那么一个令人哀伤的故事,也许只是某个人的一个梦。但是,即便知道这个故事不是真的,我还是不可救药地相信它,因为我心里也有一个梦。只要心里有一个梦,我就不会完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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