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失格漫画:每个人都扮演着小丑,谄媚讨好他人
每个人都扮演着小丑,谄媚讨好他人!
是的,是每个人,不同的是小丑的样子,相同的是讨好。这人间,还是人间?
我不禁怀疑,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只在于伪装,唯有人可以做到心口不一、言行不一。伪装,也许是文明的外衣。
如果有一天,人们丧失了伪装的能力,一片惊骇,一阵恐慌,一场混乱,几番战争之后,人间或许能够迎来一次彻底的净化与澄明,从此一劳永逸地免受伪装之苦、虚荣之罪,畅快淋漓的享受纯真的自由的生活。哪怕生就为羔羊,必是任虎狼宰割,也比堕入谄媚的虚假活得自在。
《人间失格》,是日本无赖派文学代表作家太宰治的遗作,也是一部半自传体小说。所谓人间失格,意为丧失了做人的资格。太宰治用堕落的传奇一生,揭露了人之为人的真相。他出生豪门,心思纤敏,洞察深锐,一生恐惧人类,扮演小丑讨好他人,生活放荡不羁,曾五次自杀,四次为殉情,39岁与最后一位情人投水自尽。
“回首往昔,我的人生充斥着耻辱。”篇首一句话,奠定了小说的基调。阅读日本小说,总让我领略到一种人性的阴郁、扭曲、堕落,甚至变态,东野圭吾的《白夜行》深透人心,压抑着人难以喘息,《人间失格》又令我深坠迷茫,深感人之罪孽,人们如此怯懦卑微的苟且而活,却终逃不过自我毁灭的局面。正如作者所言:“我讨好了所有人,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。”我也明白了,不是日本小说阴郁,而是人性如此。
小说主人公叶藏,出身富豪家庭,理应从小体验到别人梦寐以求的幸福,可是却深感“那些说我幸福的人远比我快乐”。他对人类怀着深深地恐惧和战栗,一生怯懦地活着,对家人、对仆人、对老师、对同学、对朋友、对女人,对一切人都予以顺从、从不顶嘴。小时候,虽然从未有过饥饿体验,却拼命地喊着“我饿了,我饿了”,只因为别人觉得“我”应该饿了,“我”饿了,拼命地吃饭,家人就会开心。就连父亲询问孩子们需要什么礼物,“我”也不知如何回答,扭扭捏捏,看到父亲不悦的神色,选择了父亲希望“我”得到的礼物。
“对讨厌的事不能说讨厌,而对喜欢的事呢,也是一样,如同战战兢兢地行窃一般,我只是咀嚼到一种苦涩的滋味,因难以名状的恐惧而痛苦挣扎。总之,我甚至缺乏力量在喜欢与厌恶之间择取其一。”
为了掩饰恐惧,他想到了一个招数——“搞笑”。
“这是我对人类最后的求爱。尽管我对人类满腹恐惧,但是怎么也无法对人类死心。并且,我依靠搞笑这一根细线,保持住了与人类的一丝联系。”
“搞笑”,我们扮演着小丑,只为了搏取别人一笑。触目所及当下,回思追忆往昔,我被“搞笑”两个字深深的刺中了,也刺痛了。是啊!童年的我,不是也在扮演着小丑“搞笑”吗?成年的我,现在不还是依旧在表演着小丑的角色吗?只不过,现在的演技更加娴熟、更加精湛,剧本更加复杂、更加精彩,竟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表演方式,甚至有了一些独立的灵魂和骨血,有时连我竟也相信那就是真实的自己。
作为成年人,我们也许麻木了,把“搞笑”当成了生存手段,把扭曲当成了适应现实,把自由仅仅当成了遥远的传说。可看到我们的孩子,当他们在那里扮着鬼脸、讨好卖乖,或拼命的吃饭,或拼命的嬉闹,或拼命的学习,或拼命的练琴,或拼命的懂事,或拼命的忍耐,这时,无尽的悲凉油然而生,那是一种深重的罪孽,斩断希望的彻底的绝望。
我们无法拯救自己,却有责任认清这种“搞笑”的畸形,切断这种病毒和基因的传播,挽救我们的孩子们,让他们能够充分释放出自己的天性,活出真实的自我。
以前,我以为活出自我,是一种觉醒,只要醒了,“真我”就走出了铁屋子。可就在刚才,我突然意识到,我太低估时间的力量、习惯的力量,活出自我需要生长,它是从小栽种的一粒种子,需要慢慢的发芽,慢慢的开花,慢慢的结果。如果小时候没有播下种子,或者根茎被掐断,它何以开花结果?即使今后栽种,在根深叶茂的“奴性”杂草中,它成长起来又何其艰难!
叶藏在“搞笑”中过活,在讨好中度日,效果还是挺好的,赢得了大家的好感。直到一天,班里一个最羸弱的白痴男孩竹一,在他跳远摔个屁蹾,惹得众人大笑时,揭穿这一切:“故意的,故意的”。至此,“我每天都生活在不安与恐惧中。”恐惧,恐惧又来了。叶藏的想法是,要么成为竹一独一无二的密友,要么祈盼他的死亡。看吧!人类的罪恶由此彰显,密友和死亡,这极端的亲密与极端的诅咒,竟然可以出自同一个人的想法,埋藏其中的深深的恐惧。尼采好像说过,人们的善良,深层的原因在于恐惧。以此倒推,细思极恐,因为恐惧,我们如此亲密,又如此诅咒。
之后,他走上了恶性循环之路,越是恐惧,越是搞笑,越是厌恶,越是讨好,结果让自己被束缚得一动也不能动。如此情况下,唯有麻木才是最好的良药,清醒反而是毒药。他奔向了酒、香烟和妓女,在那里他忘却了恐惧,可以安然入眠。“从白痴或疯子式的妓女们那儿,真切地看到了圣母玛利亚的神圣光环。”
暂时的地方称为躲避,永久的归宿才是逃离,而逃离的唯一途径,最终都指向了死亡。叶藏几次自杀,后来连第一次殉情自杀的情人的名字也忘记了,他不关心与谁自杀,只想着逃离人间,奔向死亡。殉情的结果,情人死了,他被救活了,为此他终身愧疚,背负了更深的罪。
此后,他以漫画为生,混迹于几个女人间,酒、香烟、女人。期间,他直面恐惧,忽然有些弄明白了恐惧的对象,那被称之为“世间”的东西。“世间”不会容忍我的罪行。所谓的“世间”,哪有这东西,不就是个人吗?归根到底,生存的真相是:
“个人与个人之间争斗,而且是即时即地的争斗。只需要当场取胜即可。人是绝不会服从于他人的。即使是奴隶,也会以奴隶的方式进行卑屈的反击。所以,除了当场一决胜负之外,人不可能有别的生存之道。虽然人们口头上主张大义名分,但努力的目标毕竟属于个人。超越个人之后仍旧还是个人。说到底,世间之谜也就是个人之谜。”
基于这样的认识,他开始有一些任性,有一些自我,有一些斗争,而且发现那可怕的“世间”并没有加害于他。后来,他与一个叫良子的少女结婚了,她是如此的纯真,对人如此信赖,那份信赖之心成了叶藏的希望。可一次,他和朋友在楼上喝酒,朋友看到了良子被商人强奸,他看到“房间亮着灯,有两只‘动物‘在干着什么”,他头晕目眩,却忘记救良子,而是想着:
“这也不失为人间景象之一。也是人类的面目之一。大可不必大惊小怪。”
那一片纯洁的“信赖之心”被摧毁了:
“席卷我心灵的情感不是愤懑,也不是厌恶,更不是悲哀,而是剧烈的恐惧。”
既然坠落,那就直至深渊吧!他拼命的工作,拼命的酗酒,拼命的吸食毒品。无可救赎之时,他斗胆给父亲写了一封信。当得知父亲已经病故时,他的感受是:
“父亲片刻也不曾离开我心际,他作为一种可亲而又可怕的存在,已经消失而去,我觉得自己那收容苦恼的器皿也陡然变得空空荡荡。我甚至觉得,自己那苦恼的器皿之所以如此沉重,也完全是因为父亲的缘故。如今,我顷刻间变成了一只泄气的气球,甚至丧失了苦恼的能力。”
大哥将他送到戒毒所,后来在老家找了个破旧小屋和老女佣把他养了起来。至此,“我已丧失了做人的资格”“我已彻底变得不是人了”。27岁的人,头发花白,人们却以为我40多岁了。
写到这里,总算接近尾声。阅读这样的小说,写这样的书评,整个人都像被太宰治纤细苍白的手紧紧缠绕,愣是一点一点地往地狱的深渊里拖拽,地狱虽然黑暗,却令人熟悉。如果仔细思量,你会发现,那个地狱的黑洞是谁挖掘的?是原生家庭所赐,是太宰治父亲的杰作。太宰治恐惧的根源,来自于他的父亲,“父亲的报复必定是很可怕的”“我总觉得父亲很难接近,严厉而可怕” “父亲片刻也不曾离开我心际,他作为一种可亲而又可怕的存在”。父亲的形象化身为他人,化身为“世间”,令他恐惧一切人类。原生家庭里,父母是孩子的上帝。
每一个人,是的,每一个,如果勇敢地抛开一切廉耻,把自己真实的呈现出来,必定是一部独一无二的经典。正如译者所说:
“这无疑是因为太宰治不惜用生命作为赌注,将自己置于实验台上以暴露现代人的耻部,追求人类最隐秘的真实性和人类最本源性的生存方式,并表现为独特性和普遍性为一体的文字之缘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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