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篇动画电影：三部互不相关的短篇动画合在一起构成了无法超越的经典

提及“三部曲”这个概念，我相信大多数观众的第一反应，都会是那些经典的长篇大作。

它们往往是在同一个宏大世界观下发生的一连串连续性的故事，跨度遍及几代人，英雄的光芒如纽带般传递。

但今天我要向大家推荐的这个“三部曲”，却不是这个路子的。

它由三部动画短片组成，三部加起来也不过两个小时，和那些经典长篇比起来可谓短小精悍。

这三部动画短片之间也没有任何直接联系，甚至连世界观都不一样。

然而，这并不妨碍这个“三部曲”在我心中的高度，也不妨碍它成为日本动画历史上的一座丰碑。

它就是大友克洋的——

《回忆三部曲（memory）》

这个故事由三部短片《她的回忆》、《最臭兵器》和《大炮之街》组成。

在介绍《回忆三部曲》之前，我们先来看看这部作品豪华的制作阵容。

总导演大友克洋，最著名的代表作《阿基拉》可谓是一个时代的印记。

这部动画电影，被世界权威电影刊物《Wired》评为电影史上最佳的20部科幻片之一，是榜上唯一一部动画电影和亚洲电影。

分镜构图由今敏担当，他同时也在第一个短片《她的回忆》中担任部分脚本工作。

在《她的回忆》中，今敏也第一次得以充分地挥洒自己的才华，为观众献上了一场美轮美奂的演出盛宴。

如果你是今敏的粉丝，相信你会在《她的回忆》中看到不少今敏后来执导作品的影子：流畅的蒙太奇、现实与虚幻的无缝切换。

监修是川尻善昭，《吸血鬼猎人D：血欲》的导演。

他就是赛璐璐时代的画面之神，《回忆三部曲》中那些随手一截都能当壁纸的画面，他这个监修功不可没。

道具设计矶光雄，这位也是咱们的老朋友了，曾推荐给大家的《电脑线圈》就是这位大佬神功大成后的作品。

特效师安藤裕章直到今天仍在发光发热，在最近大火的《咒术回战》中担任分镜。

他还在《亚人》、《希德尼亚的骑士》等多部好评作中担任导演、演出等关键职位，是一个非常靠谱的老监督了。

拉完了这一单长长的大佬名单，我们回到《回忆三部曲》本身。

从三个短片的名字上，大家也可以依稀看出来，这三个短片之间没有什么联系。

可是，每一部短片的质量，都高到离谱，随便挑一部出来，都能让前年大火的《爱，死亡，机器人》那个系列短片甘拜下风。

第一部短片《她的回忆》，是三部短片中唯一一部明确扣题（memory）的作品。

这个故事发生在星际时代，主角是一群太空垃圾回收船上的船员。

他们收到了一条从危险宙域中发出的求救信号，这条求救信号领着他们进入了一片寂静的太空坟场。

他们派出了两位队员深入信号发生源的巨型残骸进行救援，一个靠谱的队长和一个浪漫脑的队员。

迎接两位救援队员的，是突如其来的重力、能够正常呼吸的空气还有回响的女高音歌声——《蝴蝶夫人》中的《晴朗的一天》。

两人追寻着求救信号一路深入，在光怪陆离的立体投影幻境中，他们逐渐陷入了这里原主人的回忆中。

这个卫星残骸，原主人是一位数百年前的女高音歌唱家。

作为歌唱家的她，被奉为世纪歌姬，她还是个贵族大小姐，还有一位同样优秀的优秀艺术家与她相恋。

围绕着她的一切，就像童话般美好。

直到她的那位未婚夫被人谋杀，凶手迟迟未能找到。在那之后，她便一蹶不振，独自一人来到此处，生活在自己的回忆中。

被求救信号吸引来此的两人，已然成为落入捕蝇草的昆虫。

她要将他们留下来，成为她回忆中的那位“卡罗尔”。

这个故事本身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，剥去科幻的那层外皮，其实就是个“吸血鬼古堡”的故事。

寄宿在电脑与投影里的歌姬回忆是吸血鬼，这座残骸就是古堡，而这两个救援队员就是无辜的牺牲者。

可是，《她的回忆》最抓人眼球的地方，是演出效果。

由立体投影投射的歌姬回忆，和这座卫星中本身的陈设无缝切换，别说是两个身在其中的队员了，就连屏幕外的观众也不一定能完全分清。

浪漫脑的队员很快就沦陷了，只因为那一幕的幻象实在是太美。

他循着信号来到了一架几乎腐朽的钢琴前，四周全都是残垣断壁和齐膝深的污水。

钢琴原本在缓慢地自动演奏，他伸手在琴键上一点，流畅的音符从钢琴上倾泻而出，四周破败的实景也被鸟语花香的立体投影瞬间取代。

那位歌姬朝他飞奔过来，嘴里深情地喊着“卡罗尔”的名字，将他紧紧拥抱在怀里，一个深吻便夺走了他最后一点理智。

他已经认为自己是卡罗尔了，再也不想回到捡宇宙垃圾的现实，只想在此处与这不老的美人厮守到永远。

为了将靠谱老队长挽留下来，这个活在记忆中的鬼魂采取了不同的手段。

她唤起了靠谱哥内心最不愿想起的回忆——女儿从屋顶坠亡，然后，她带着一个活蹦乱跳的“女儿”出现在家门口，对他说“欢迎回来”。

靠谱哥几乎就要沉沦在幻象中，直到他看到了脚边掉落的证件。

那上面有他的宇航员证，还有他真正的家人照片。

“回忆不是拿来逃避的地方！”

他最终接受了事实，举枪打碎了那两个冒牌货，可是，她还是抱着地上那个坠亡女儿遗体的投影，放声大哭起来。

除去这些精妙绝伦的演出效果，我想，《她的回忆》想传达的，就是借歌姬之口反问老队长“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现实”的这句话：

“你又对现实了解多少？”

浪漫脑的队员固然是被“吸血鬼夫人”俘获了，沦为她记忆中的傀儡。

但他本来就是个渴望浪漫爱情的男人，这样的生活，又何尝不是他自己想要的。

靠谱的老队长最终被抛洒到冰冷的宇宙中，化作一尊雕像，只有头盔里残留的玫瑰花瓣，纪念着他对“现实”的执著。

放弃思考，沉溺于虚幻的温柔乡中；

或是直面血淋淋的现实，清醒地选择死亡。

究竟哪一种才是正确的选项，这，或许就是这个美丽的故事抛给观众的问题。

第二个故事《最臭武器》的风格就和《她的回忆》大相径庭了，这是一部黑色幽默的讽刺剧。

医药公司的小职员感冒了，在同事的撺掇下“试了试”他研制的新型的感冒药，结果，他一不小心吃错药了。

他吃下去的，是该公司秘密受政府委托研究的一种生化武器。

吃下去之后，他浑身会释放一股臭气。

所到之处，动物纷纷倒地而亡，植物纷纷疯狂开花，堪称行走的浓缩奥利给。

他所在的公司、小镇，全部无人生还，得知这一情况的高层远程遥控他带着样本药，来东京，亲自交给他。

其间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他的身份，也不要说他的目的。

这个毒王就这么开开心心地领了任务出发，一路散播死亡与花海。

最终，他以惊人的毅力突破了自卫队和驻日美军的重重包围，成功将药送到了东京。

打开身上宇航服的瞬间，全东京就此陷入寂静。

这个荒诞的故事，处处透露着讽刺的意味。

整个小镇都中招后，高层还蒙在鼓里，直到第二天男主睡醒主动报告，他们才知道这种药泄露了。

更邪门的是，直到去和防卫厅大佬汇报情况，这个高层才想明白，男主根本不是什么幸存者。

在这么强烈的毒圈中幸存下来的，只有可能是吃下药、散播毒气的毒王。

这么明显的事情，无能的高层完全没有想到，还给男主下了“前往东京”这种灾难性的命令。

高层无能，而身为小职员的男主，只能用“麻木”来形容。

来自上级的命令一定要坚决执行，即使自卫队和美军也无法阻拦，就连他的外婆隔空喊话都不顶用。

再说，这么多人接近他之后纷纷倒地嗝屁，明摆着他就是“毒王”，他完全不思考，只顾着执行上层的命令。

无能的高层，麻木的下属，出了事第一时间不是想解决方案而是想办法甩锅分责任……

在《最臭兵器》里，staff们尖锐地讽刺了日本职场体系的腐朽和僵化。

很无奈的是，在最近的福岛核电站事故处理中，我们看到的日本，仿佛还是《最臭兵器》中所讽刺的那个日本。

第三个短片《大炮之街》，则是大友克洋本人风格最明显的一部。

这个短片几乎没有“故事”，只是平铺直叙地向观众描述了一个城市的一天。

在这个城市里，所有市民都为了城市中耸立的大炮而工作。

孩子在学校里学习各种数学物理知识，为了能精准地打出每一颗炮弹。

就连他们童真的梦想，也被统一替换成“长大要成为传奇炮手，向海对面的敌人打出炮弹”。

男人们是运作大炮的主力，小小的人类在宏伟的巨炮面前，就像一个个爬行的工蚁，或是一个个自动运作的零件。

他们机械地执行着每一道工序，然后像执行某种神圣的仪式般，对着固定的射角开炮。

女人们则是炮弹工厂流水线上的工人，她们的工作更加机械无趣，仅仅只是拉起一根拉绳而已。

而且，即使其中有浑水摸鱼的工人，也并不影响流水线的正常运转。

说不定，这个流水线没有她们也能转。

她们只能在午饭难得的闲暇里聊天八卦，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娱乐。

这个宛如《1984》般的国家中并不是没有批判，但批判的主题十分离谱。

他们不批判围绕着大炮展开的生活，反而要求“无公害大炮”。

为了改善他们的工作环境，他们要求将大炮的原材料替换为“无公害物质”。

木偶般的人、机械化的工作、禁锢人的流水线、还有隔靴搔痒的“批判”，在这个《大炮之街》里，我们看到的，是一个真正的1984式的反乌托邦。

城镇里耸立的大炮，就是无处不在的“老大哥”，而生活在城镇中的人，已经被异化成大炮的零件。

为大炮生产炮弹、计算弹道、开火……他们甚至不知道还有除此之外的生活方式。

三个风格迥异、背景不同的故事，就这样随意串联在了一起，就连标题“Memory”，也好像只顾着第一个故事，根本没考虑另外两个故事。

尽管不少《回忆三部曲》的解读，都将后两个故事用某种方式与“回忆”挂钩，还找到了三个故事间的共通之处。

不过，我认为，也许这群大师在创作这个作品时，根本就没有想这么多。

他们只是各尽所能、各司其职，为观众们带来这样三场视听上的盛宴，用他们的才华带领观众上天入地，穿梭于各个世界。

观众们会思考标题与故事间的联系、故事与故事间的关系，而这些才华横溢的创作者们，也许只是想向观众呈现。

呈现他们心中，最瑰丽、最夺目的幻想。